第二卷 進化 第五章 搏殺
夜色,漸漸深了。
月已西斜,帶著寒氣的夜風呼嘯吹過,漫天的雪花從無盡的黑暗中洒下,有幾片進入了我的領子,消失在我的皮膚上,頓時冰入骨髓,令我情不自禁地打了個寒戰,也終於從迷茫的狀態中醒來。
三具敵人的屍體已經被雪花覆蓋,彌漫的血腥味道也被大雪洗去,除了一些埋設有管道的地面,其他地方都已經積了薄薄的一層雪。
靜海大師的遺體也很快就籠上了一層雪花,漫天白色飛舞之中,靜靜地留在他嘴角的那一縷莫測高深的微笑是那麼的令人無法移開目光。
一篇經文念完,普善的梵唱聲嘎然而止,空曠的夜色里,只留下些少的回音蕩漾。
“師父成功了!”
睜開眼的普善欣喜地喊了一聲。
成功?我向靜海的遺體看去,沒有發覺到任何異樣,迷惑地望向普善,卻發現他和姜笑都是滿臉激動的淚水。
心頭突然一動,我恍然大悟,‘沒有異常’其實正是最大的異常……
“在我族數千年的曆史上,靜海大師是唯一一位依靠自己的力量保留了自己身體的。”姜笑掛滿淚水的小臉看起來是那麼的虔誠,“這震憾人心的消息必將傳遍整個世界的同族,帶給我們希望,帶給我們祈求了千年的平靜的死亡。”
他會有平靜的死亡,是因為他並不是吸血鬼……我在心里輕輕地說。但是,他之前的表現,比如那伸出的血管,也表明了他並不是普通人類。
‘心’的里面有答案,但是,被靜海封住了,只有我的精神力量變強,或者達到某個預設條件的時候才能打開。
“是的!在師父逝去的那個瞬間,我清晰地感覺到了,”普善略帶激動的聲音傳來,“師父整個身體的生命活動突然之間全部停止了!同一個瞬間全部停止!我終於明白了,這就是師父留給我們最后的禮物啊!讓我族能夠得到‘安靜的長眠’的方法……”
我不是吸血鬼,我不能理解他們對於平靜的死亡的追求,但是從嚴嵐峰的表現即可看出,吸血鬼一族對於死亡之時的自身反噬是極度恐懼的。
“那麼,你們就在此一同‘安靜地長眠’吧!”
刺耳而略帶憤怒的聲音,在我的背后響起。
我悚然一驚。
怎麼可能?現在的我,居然還會被人接近到身后而毫無所覺?我驚訝地轉頭向姜笑看去,發現她也是一臉的駭然。
沒有時間思考,一股冷冽的殺氣已經沖著我的背后飛來,我仿佛看到了那閃爍著猙獰寒光的雪亮鋒刃,背部瞬間感到一陣發麻。
完全是下意識地,我雙腿離地向后踹去,失去了支撐的身體急速下落,在避過背部鋒刃的同時,攻擊對手的下盤。
這不是我習慣的動作,而是里摩爾的本能,他可是殺了數以百記吸血鬼的強悍人物,雖然我現在的能力大約只有他的一半,無論如何也足夠成功地救我一命。
對手顯然是沒有想到我的反應居然如此之快,而且那襲來的兩腳迅速之極,划破空氣帶著一溜尖銳的呼嘯,其表現出的威力也令他大吃一驚,冷哼一聲硬把身體向左扭了一下,雖然避過了我凶猛的雙腳,還是在大意之下吃了點小虧,右腿被勁風掃過,頓時悶哼一聲。
接著姜笑的飛刀輕易地穿過了他的小臂,帶起了一溜血花,而普善暴喝一聲,那根布滿嚇人尖刺的狼牙棒也已經襲來。
身子尚在空中的敵人憤怒地咆哮了一聲,忽然之間失去了蹤影,我落地后緊接著掃向他下盤的一腿還有普善的狼牙棒都同時失去了目標。
驚訝地翻身而起,我和普善對視了一眼,心里都泛起了寒意。對方居然能瞬間消失,難怪可以偷偷地摸到我們背后而不被察覺。
我轉頭,卻發現姜笑沖我打了個手勢,身子往雪地上一伏,又像上次我看過的那樣隱去了身形。
手勢的意思我明白,是讓我們兩個誘敵,而她就隱藏起來乘敵人發動襲擊的瞬間偷襲。
也只能如此了,我招呼了一下普善,兩人背靠背地站好,警惕地注意著四周。
輕微的咔啦一聲,我的雙臂伸出了粗獷而猙獰的牙魅。
普善看了我一眼,沒有多說什麼。安靜的冬夜里,只剩下雪花緩緩地落地的聲音。
這個夜晚,平靜的感覺不出一絲凶險。
但是,不對勁。
我多年逃亡生涯的經驗以及里摩爾的本能都在通知我,什麼事情不太對勁。
是什麼?
我瞇起來的雙眼不停地掃視著周圍,卻看不出任何異常,雪花一如往常地飛舞著,在某些管道經過的上方地面上融化,偶爾絲毫不帶塵土味的水汽進入鼻孔,有種清新的感覺。
突然之間,靈光一閃,我捕捉到了不對勁的地方。
在這個地方,居然只有水汽的味道!
剛剛被擊傷的敵人,居然沒有留下任何血腥氣——我微微抽動著鼻子——這是不可能的,就算他的人能瞬間移動出去,也應該在現場留下新鮮的血腥味道,雪再大,這麼點時間也洗不去那些味道。
瞇起眼睛在漫天的雪花中尋找,我漸漸確定了自己的猜想。
不是他消失了,而是我們‘看不見’了。
所有有關他的資訊,都已經被刻意地忽略了,簡單點說,通過某種能力或者方法,我們的感覺現在正在他的影響之中,凡是有關他的一切,都不會被我們感知。
不過,對這個強大的敵人非常不幸的是,現在正在滿天下著大雪。
瞇起眼睛,我輕輕地調動活化細胞,視野不變的情況下,眼前的世界在我眼里越來越暗,漸漸地,我的眼里只能捕捉到漫天的雪花和白色的地面。
很快地,我察覺到了漫天飛雪中缺失的部分,一個隱隱約約的人形正緩緩地移動,從我們的左面一點一點地靠近。
抓住你了。
我心情一松,不動聲色地假裝繼續左右尋找,包裹在身體之外的簡婷細胞從我的鞋底鉆出,化作讓里摩爾飲恨的骨刃鞭形式,緩緩地從三個方向慢慢地接近敵人的方位。
模模糊糊地,我看見了他舉起手。
電光石火的瞬間,我的身子微微一低,待感覺到尖銳的勁風從我的頭頂直刺而過后,右手的牙魅不顧一切地上斬。
一聲短促的慘叫響起,像是眼前突然被撕去了一幅以假亂真的圖畫,刺鼻的血氣、地面上的一串凌亂腳印都突然出現在我的視野中,受到我牙魅重創得敵人單手掩胸,踉蹌后退。
一溜鮮血從我的牙魅之上蜿蜒流下,粗糙的皮膜上沒有留下一滴血跡。
普善怒吼一聲追了上去,姜笑也現出身形來,三只幾乎看不見的飛刀流星般飛向敵人。
后退的敵人直接扑倒在地,避過了姜笑的飛刀,隨之迅速地向旁邊捲動,普善的狼牙棒擊在空處,頓時雪花飛揚。
沒等姜笑的第二波飛刀發出,地上的敵人就突然慘呼一聲,不再捲動了,接著身子平平地昇了起來,3支骨刃鞭穿透了他的身體,把他插在空中。
我走上前去,突然之間那叉在骨刃鞭上的敵人又失去了蹤影。姜笑咦的一聲。
我冷笑,感覺空空如也的骨刃鞭上的骨刺突然間跳出,再一聲慘叫之后,敵人的身體又出現在原地。
普善發出了一聲恍然的‘啊!’。
“你是凝心族還是瑪赫溫族的人?”他暴喝,“為什麼要襲擊我們?”
姜笑走上前去,很快地將他的身體搜了一遍,拿出了2支吸血鬼制造的手槍以及一個和里摩爾身上一樣的帶家徽的煙盒,我心中一動,卻看見姜笑沖我搖了腰頭,已經打開的盒子里出現的不是聖血,而是幾條卷成筒狀的光反應葯劑。
“他是瑪赫溫家族的人。”姜笑轉頭對普善說,“看來傳說瑪赫溫家族的人暗中作了殺手也不是沒有根據的。”
“你的雇主是誰?”我走過去問,這是一個面目清秀的年輕臉孔,長發已經被鮮血粘成一縷一縷,嘴里強忍著不發出呻吟,充滿怒火的眼睛就那麼狠狠地盯著我,又看看我的牙魅。
撕破的大衣下面漏出酒店侍者的服裝,看來剛才就是他在下面接應,發現事情不對之后緊急趕了過來。
“你不說的話,我就讓你繼續這樣子,你很快就會因為失血而虛弱,到時候你身體里的活化細胞就會反噬你。”
敵人怒吼一聲,劇烈地開始掙扎,而姜笑這時迅速地從他的手上把一枚戒指拿了下來,敵人的怒吼瞬間變成了驚恐的慘嚎,姜笑眼中掠過不忍之色,卻沒有停頓。,
‘心’的資料告訴我,這種戒指本來是專門為了瀕死的吸血鬼而制造的,作用就是當吸血鬼感覺無法控制體內細胞的時候,可以用它把自己瞬間炸成碎片,不用去感受那種痛苦。
敵人慘嚎著,眼中早已失去了怒火,只剩下恐懼。
一些細小的肉須已經開始在他的傷口附近出現,微微地顫抖著。
“是……閱心……是他……”恐懼到了極點的敵人終於無法再忍受,供出了背后的指使者。“快殺了我……快……我不要被吞掉……”
寒光一閃,姜笑的牙魅掠過他的頸部,慘叫聲嘎然而止,敵人的頭顱輕飄飄地落在雪地上,居然露出了一個解脫的表情,慢慢地閉上了眼睛。
我們都沒有說話。我收回了骨刃鞭,看著他的身體上此起彼伏越來越多的肉須,耳旁仿佛聽到了那瀕死肉體的嚎叫。姜笑和普善情不自禁地退后,甚至別過臉去,不忍心看那種讓每個吸血鬼都會做惡夢的場景。
肉須彼此糾纏著,吞噬著,終於地面上再也見不到那個人的軀體,只剩下一團慘不忍睹的血肉。
暗嘆一口氣,我走過去姜笑身邊。“通知這一地區的家族,讓他們來打掃一下,大師的遺體我們自己帶走,暫時不要聯絡任何組織里的人。”
我輕輕地說,同時有關這地區家族的一串串人名和聯絡方式流水一般划過我的腦海。
姜笑默默地點頭,抬手擦去淚水,拿出小巧的通信器開始聯絡。
“普善,”我來到盤坐在地、滿身冷汗的他身旁蹲下,“之前和你對搭計程車兩個人,力量如何?”
“力量雖然不及我,但是——”普善瞄了一眼那三具已經被雪埋住的安靜屍體,“對於人類來說,他們的力量過於強大了。”
果然。
我的眉頭微微皺了起來,剛才敵對的時候,我就隱隱約約地感覺這幾個人很可能是‘P’,說不出來為何會有這種感覺,但是我的心里確實有這種‘明瞭’。
‘p’怎麼會同吸血鬼聯系起來?
不過也很難說,這種暗殺肯定是要用與自己完全無關的人來進行的,也許這些體能上進化了的‘P’和不安份的吸血鬼一起被某個暗殺組織網羅了也說不定。
暫時放棄了進一步思考,我走上前去想要背起靜海的遺體,身后的普善快步走上前,輕輕攬住我的手,我若有所悟,停下動作,還稍稍后退了一步。
普善沉默地在靜海的遺體前跪下,磕了三個響頭,沉悶的磕擊聲里伴隨著地面碎裂的聲音,當他抬起頭來的時候,那連狼牙棒也無法刺入的肌膚已經留下了大片血痕。
外面隱隱地傳來了車輛的聲音,一陣普通人類無法聽到的尖嘯傳來,姜笑張開口,發出同樣的聲音回答。
這種嘯聲有4個音節,能夠表達簡單的意思,是吸血鬼在人類中聯絡以及確認身份的祕密武器。‘心’的內部儲存了有關的詳細資料,而我現在還只是能聽見,要發出這種嘯聲還必須進行長時間的練習。
“是來打掃善后的人。”姜笑對我說,語氣有些低沉,看來她一時還不能適應,人類的我無法了解那種吸血鬼的恐懼。“酒店那邊也已經派人過去了,我警告過他們,應該會派比較硬一點的人手過去……”
“即使還有人,那些人也不是笨蛋,也許早已離開了。”我說。“不去管他們,我們的任務就是把大師安全地帶回去安葬。”
“師父說,如果他死后還能留下什麼的話,都埋到他生前居住的寺廟后山上,不許留任何痕跡。”普善低低的說,恭敬地將靜海的遺體負在身上。
我看著一直保持著合十盤坐姿勢的靜海那僵冷的遺體,一時之間心潮澎湃,感覺相當難受。今天晚上,短短的數個小時之內,我接連經曆了一連串的變故,最后從一個囚犯的身份,瞬間轉變成了吸血鬼一族里某個祕密組織的頭目之一。
僅僅一個晚上,我的一生就從此完全的改變。我不知道我做的是對還是錯,但是,也許靜海看得對,我沒有別的優點,卻是極其的執著。
為了空靈,我可以漂泊十載,忍受無數難以忍受的折磨,毫不在乎地放棄了原來擁有的一切。
而今天晚上,同樣為了空靈,為了給她的死去復仇,我更加徹底地放棄了全部的一切,甚至已經不再是人類。
對,還是錯,已經無法挽回,也已經毫無意義。
從現在開始,我就只為復仇而活,只為小愛而活。
雪雲遮住了月色,冷輝忽然間從這夜色里被撕去。
從感慨中驚醒,我看到姜笑和普善兩人正靜靜地等待著我,而我的身上已經落了薄薄的一層雪花。
深深地吸氣,我感覺著身體中那澎湃的力量,率先走向寒冷雪夜里沉默的黑暗之中。
沒有人再回頭看那一灘支離破碎的血肉。
雪,落地無聲。
※※※
地球的另一端,此時也在下雪。
坐在金碧輝煌的辦公室內,約書亞不耐煩地盯著窗外陰沉的天空,心情也和這片雪雲籠罩下的天氣差不多。
這個房間里俗氣的裝飾是故意而為的,目的就是要麻痺來訪者的警覺心,但是現在看起來,無疑又為他陰沉的心情再添了朵雨雲。
呷了一大口杯子中的1884年白蘭地,那甘醇的味道卻沒有讓他的心情有絲何的好轉,眼睛不禁又盯著桌面上攤開的報告。
一幫廢物!
他喃喃地咒罵著,將杯子中琥珀色的液體一飲而盡。
辛辛苦苦組織了十多年,他費盡心機培植起來的龐大網絡居然在短短三天之內被人摧毀了四成多,敵人還囂張地留下了警告,非常不客氣地命令他離遠點。
媽的,吸血鬼了不起啊!
煩燥地將桌子上的文件摔到地上,隨之狠狠的一拳搗在豪華的辦公桌上,在一聲轟響中堅實的衫木桌子分成了3塊,連地面都出現了裂紋。
數名彪悍的護衛瞬間出現在門口,約書亞不耐煩地揮揮手,表示自己沒事,讓他們退下了。
不過,那也是沒辦法的事情。他長嘆一口氣。對手的勢力早已經深深地植根於上層,他這個新勢力很難與之對抗,就算他手中有‘P’這張王牌,對手也並不含糊,派去多少,就吃下多少。
眼睛情不自禁地瞄向散落在地的文件中那篇藍色封皮的報告。
伊萬所給與他的能力,當天回來他就讓組織里的智力型‘P’組成的研究室取樣進行研究,很快這份簡短的報告就送到了他的桌面上。
“這是一種絕對無法想象的生物。”報告中寫到,“普通的人類擁有23條染色體,DNA序列由4個代碼來編譯組成,而這種生物的體細胞含有110條染色體,DNA序列包含的代碼有12個!”
廢話,我當然知道這不是一般的生物,約書亞無奈地嘆口氣,關鍵在於報告的最后一句話:“以現有的科技水平,500年內無法破解。”
與此同時,有關進化者對這種細胞的吸收試驗徹底失敗,害的他損失了3名‘主教’級的使徒。
最強大的武器,卻只有他自己能用,那麼再強也強大不到哪里去,螞蟻多了咬死象,這方面伊萬已經嘗到一次苦果了,被低賤的奴隸們整得凄凄慘慘。
等等。
一道靈光閃過約書亞的腦海,仿佛抓住了什麼,手指在殘破的桌子上慢慢地敲擊著,一個大膽的計划在他腦子里慢慢地形成,漸漸地,他的嘴角泛起了得意的笑容。
“薩蔓莎。”他從地上撈起內線電話,“你馬上到我這里來,我有一個龐大的計划需要你去完成!”
放下電話,他微笑著瞇起眼睛,抓起身旁整瓶琥珀色的1884年白蘭地,咕咚咕咚地灌了下去,隨后輕輕地松手,看著扁扁的瓶子在地上化作碎塊,情不自禁地大笑起來。
一對白色的羽翼在他的背后伸展著,伴隨著他得意的笑聲顫抖。
- Oct 15 Mon 2007 22:59
(轉貼)第八日-第二卷 進化 第五章 搏殺
close
全站熱搜
留言列表
發表留言